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宮野志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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宮野志保

宮野明美乍一睜眼,便看見身旁有一人極接近地靠她坐著,正在垂頭不知翻看什麽。許是她起身引起的窸窣響動,那人擡起頭來,露出一張頗熟悉的組織幹員的臉,她驟然被嚇了一跳,險些一掌襲過去。

感謝訓練營鍛煉出的反應力,久川埴眼疾手快地壓制住她,手邊一沓文件雪花般散在空中。未經訓練的宮野明美當然不能反抗,咬牙被按回原地,楞是不吭一聲。

“抱歉,宮野小姐。”他說著,輕輕嘆了口氣,“請相信我絕無惡意。”

宮野明美不說話,仍然警惕地看著他。

久川埴只好道:“我知道你想逃離組織,而我也能幫你達成這個願望。”

類似的話他說過一遍,彼時宮野明美一口婉拒了,而如今木已成舟,久川埴再沒給她回絕的餘地。

“這裏是我私人的安全屋,你可以在這待一陣子,琴酒也好,其他成員也好,他們不可能找到這來的。”

他好聲好氣地解釋,宮野明美始終只是安靜瞪著他,忽而閉上眼,長舒出一口氣:

“蜜勒米爾君——是嗎?不論如何,或許我應該感謝你。”

“……我很抱歉。”久川埴重覆道。

“沒關系,其實我從志保那裏,聽過你的名字。”

提起妹妹時,宮野明美的表情明顯輕松不少——只論妹控方面,久川埴或許與她會有共同話題。

“雪莉?”

“嗯,志保她還在組織裏。”她明顯不願多提與妹妹的閨房話,撫著臉頰,困擾地看向久川埴,“希望您能諒解這種心情,蜜勒米爾。雖然很感謝你的努力,但我恐怕……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久川埴身為兄長,將心比心地想起莉莉,一時不知作何言語。他安靜地逐一收斂了滿地紙片,宮野明美眼尖,看見擡頭一張正寫著有關“APTX4869藥物實驗”的事。

宮野明美笑笑:“那麽,實在叨擾……”

“不。”久川埴把道別的話堵回去,又一次說,“我很抱歉——的意思是,我恐怕你需要在這裏待一段時間。”

他擡頭四處望望,宮野明美隨著他的目光關註到屋內整潔的布置:窗臺上的鸚鵡,和屋角裏的神龕……最後,久川埴的視線悠悠轉回:

“雪莉的事,我會想辦法爭取的,她也不會想失去你這個姐姐。”

他撣了撣手裏一沓資料:“剛巧最近我們合作的機會不少,有什麽需要的,我可以代為轉達。”

“聽起來,我沒什麽可反駁的餘地呀。”宮野明美笑起來,午後充足的采光讓她看起來宛若天使——她原諒世間一切。

-

久川埴走進研究所的時候,琴酒正不假辭色地和實驗的負責人講話。他面色不善,一幅滿腔怒火悶在心頭的模樣,導致與他匯報的那名女士也小心翼翼。

有關這位負責實驗室的女士,久川埴在ATPX4869的發布會上見過,也是頗得琴酒青眼的一員幹將——蓋因組織內高學歷人才匱乏,偶現一兩名有正兒八經實驗室經歷的,大都被抓來提拔了。

畢竟研究所並其中的核心項目,歸根結底被那位劃在琴酒名下,雖說絕不會承認自己管理費力,但在外行不指導內行方面,他多少還有分寸。

因此緊要關頭,久川埴便被想起了來。

伏特加領他到所內為數不多的生活區——一墻之隔就是掛著生物危險標志的實驗室,不過以組織分撥經費的克扣功利程度而言,能遵守基本的實驗室管理守則已是萬幸。

門大敞著,琴酒在裏點起一根煙,久川埴在門板敲了敲,走進去時順帶上鎖。

他自如地將一沓資料放在琴酒眼前,很坦誠地告訴他:

“我看不懂。”

屋裏一時沒人說話,久川埴硬著頭皮,進一步表示:

“尤其是化學組成和合成工藝的部分,稍微有點超綱。”

——確切說,是超大綱了!久川埴不太明白琴酒怎麽會覺得一個臨床學位都沒讀完的無業游民,會有可能看懂化學與醫學雙PD的長篇大論。

但也沒有辦法,面對琴酒無言的威壓,久川埴只能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,洗耳恭聽上司垂詢。

“……”

琴酒面上不顯失望,也不顯慍怒,只是不怒自威般將那疊材料丟在桌上,拇指研磨他的雪茄。

久川埴與不遠的負責人女士對視一眼——對方與他同病相憐,給了一個無奈的眼神,他配合地扯了扯嘴角。

“雪莉,我已經給她應有的懲罰。”終於,琴酒緩緩開口,他打餘光裏瞥一眼久川埴,點名道,“至於這段時間她負責項目的研究進度,暫且由你,蜜勒米爾代為看顧。”

“……我?”久川埴摸一下鼻尖,本能般逃避責任,“我試過了,我確實不太懂……”

琴酒給他一個“好自為之”的眼神,久川埴便住嘴。旁聽的負責人女士好心解釋道:

“目前階段的藥品成分沒有太大改變,在一期臨床的過程中也不會有很多需要決策的地方,只需要人例行記錄實驗過程中藥物安全和耐受性的表現。這部分實驗室裏的人都很上道,所以……”

“那也有點,太——”久川埴一時卡殼,想不出更荒謬的詞類比現狀。他本想再辯駁兩句,卻聽琴酒沈思半晌,冷冷道:

“那就算了。”

他站起身來,撣了撣風衣,擡步往外走:“無妨,我會讓雪莉知道怠工的後果,她遲早會回到這裏的。”

久川埴這才反應過來劇情走向。雪莉約摸已經得知了姐姐身亡的消息,罷工反抗,反而惹惱琴酒。領頭的研究員被問責,實驗研究一時群龍無首,因而今天有如此一出。

他貼著後腳追上,一轉態度開始表忠心:

“是我想岔了,難怪你願意把藥物的資料給我——雖說讀不明白,但到底全是為了組織,也不是不能好好學起來。對那些太晦澀難懂的部分,當下還是可以讓雪莉親口解釋解釋實驗思路和效用原理的……對吧?”

他的試探婉轉又大膽,亦步亦趨跟在琴酒旁邊,男人邁著大步導致久川埴不得不兩步一蹦,走著走著便有點氣喘。

琴酒覷他一眼,像是想起了這位醫護人員的弱雞體質,不動聲色地放緩了步伐。而對他掩掩藏藏提出的問題,卻只有鼻腔中“嗯”一聲,不否認也不肯定,腳步一轉便停在某個房間門口——他竟打算叫久川埴自己去看。

門上掛著大大得“雜物間”三字,合該堆放其中的大大小小雜物此刻卻七零八落地擠在走廊上,叫人不免猜想其中“金屋藏嬌”為何。

久川埴哪怕心知肚明,也不敢就這樣進去,此時倒是伏特加匆匆忙忙過來,看見走廊上的兩人,墨鏡都擋不住懵逼的神情,墩墩地過來和大哥問好。

“大哥。”他也走到門口站定,寬厚的手上正拎著一瓶礦泉水的瓶蓋,像莽夫拿捏繡花針一般神奇。

他咧開一個笑,狀似抱怨道:“雪莉這妹子也太倔,一天不吃東西還頂得住,就怕渴餓出點毛病來,實驗的事可怎麽辦咧。”

琴酒哼一聲,只說:“晾她一天,也算長長記性。”

久川埴猶豫一番,不知道這算不算試探,看一眼伏特加,有去看琴酒臉上表情,小心地問:“不如我送進去給她好了。她的報告裏有幾個疑難點,弄懂了才好交接。”

琴酒依然不反對也不同意,倒是伏特加很爽快地把水給了他,似乎就等他開這個口。

“你去試試,她能說一句話就算勝利,小小妮子脾氣可大……”

伏特加多嘴,奈何大哥一咳嗽,堂堂大漢就被拿捏了,悻悻地不再說話。

久川埴心底裏暗自發笑,便知道琴酒根本巴不得他進去。大約雪莉非暴力不合作的罷工態度確實讓其他人都鎩羽而歸,她倒是很清楚自己在組織內的價值,研究進度停滯久了,所有人都著急上火。

畢竟是組織運作核心的大項目,不說那位,連朗姆的獨眼都盯著這塊大餅呢。這會近的遠的唱紅臉的招數都用盡了,只好由久川埴試著唱唱白臉懷柔一下。

——不過,他猜想自己在雪莉眼中也沒多少好感,畢竟蜜勒米爾一直和琴酒走得很近。

於是久川埴只笑說“我試試吧”,伏特加幫他打開門上的大鐵鎖,久川埴便一個人進去了。

一走進房間,就感到潮濕冰冷的空氣直往骨子裏鉆,他不由捂緊了外衣。

雜物室的環境實在不行,平時壓根沒有人來,水管壞了許久都無人維修,漏下的水滴滴答答淌了一地,宮野志保坐在水管邊上,也不知怎麽忍過這段時間的。

要讓明美小姐看到,怕不是心疼要死。久川埴了解做“姐姐”的心情,摸索著找到水管漏水的地方,擡手把上游閥門擰緊了。

水總算不滴了。宮野志保置若罔聞,垂著腦袋,癱軟在地,一只手被手銬限制著,蜷縮在那個小角落裏。

久川埴嘆了口氣,半跪她面前:“雪莉?”

她大約聽見了,依然低著頭,抗拒般不吭聲。

膝蓋剛碰到地面,一地的水就爭先恐後般浸潤上來,粘濕的布料貼在皮膚上,必不可能有多舒服。而宮野志保已然在這濕漉漉的環境中呆了這久,久川埴瞧她失了魂似的可憐模樣,又想起伏特加的評價。

——倔強的姑娘。

他又嘆一口氣,說:“對於你姐姐的事,還不需要這麽悲觀。”

宮野志保的手指動了動,仿佛省點模式中的機械艱難地啟動,一點點信息都要大腦生澀運轉許久。久川埴耐心等待她的遲鈍反應,不知過了多久,才聽少女恍惚般呢喃一句:

“……姐姐?”

“是,有關宮野明美小姐,我想你不會介意與我聊起她。”

“……”宮野志保終於擡起頭來,定定地打量他許久,突然道,

“介意。”

打好的腹稿一時哽住,久川埴沒料到她拒絕如此幹脆,無言聽她說起:

“你們脅迫她,用她的安危作威脅,三緘其口對我隱瞞她的現狀……這些騙局已經騙不到我了。現在,又打算怎樣編出一個新的謊言?”

她的聲音平穩,依稀隱含些應激般的顫抖,像卡帶的磁帶般斷斷續續開始控訴:“……反正我在這裏,她的好壞生死都由你們隨便捏造,我也無法辨別真假,那不如不聽。”

久川埴沈默地聽她發洩,等她把想說的說完,再次嘆息:“好了,那我不說話就是了。”

他自覺現下不是合適的時機,宮野志保完全應激的反應,反倒應叫人擔心她的身體,是否還撐得起大喜大悲的起落。久川埴把那瓶礦泉水擱在一邊,脫下外套披在少女輕打著顫的身上。

“我明天再來看你。”他說,“喝點水吧,還有後勤準備的飯菜,雖然看著一般,其實還在‘可食用’的範圍內。”

宮野志保依然不置可否,覆又低下頭去,久川埴不想再嘆第四次氣,拍拍她的肩膀,掩門出去了。

徒留垂頭的棕發少女在屋內,不知過了多久,她動了動,偶然發現披在身上的外衣口袋內,有一枚觸感熟悉的顆粒。

一片漆黑中,膠囊表面的紅白色彩並不分明。用手指去摸時,一行熟悉英文數字的壓印在上,觸感分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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